应是墨染云间雨,恰似惊鸿堕影尘。

【2022殓园七夕24h比翼连枝//5时】子夜回响

上一棒 @咔二嚓 下一棒 @咔二嚓 

• 在黑夜如潮水般冲破两扇紧锁的校门时,艾玛.伍兹刚走到餐厅正中央。

• 长桌最边缘坐着一个消瘦颀长的少年,此时他正在吃饭,细细品食,不紧不慢。

• 他们都是欧利蒂丝学院的普通学生。这所学校刚在一小时前发布了紧急通知,要求学生们按照规定前往指定地点进行躲藏隐蔽,防止被黑夜感染——至于黑夜是什么?简单来说,它是一种自带暗色调滤镜的异常天气,由某废弃庄园生出,潮水般向四周蔓延,所到之处天气霎时昏暗,处于其中的人会在很短的时间内陷入狂暴,并在不久后突然死亡。

• 目前局势很危险,十万火急。可此时正值午餐时间,她已经连续一个月三餐靠面包顶替了,此时烹饪好的菜肴任君挑选,自然不能放过。

• 本来想着吃完最后一餐就坦然赴死,没想到居然还有和她一样疯狂的。她不着痕迹轻轻笑了一下,随后将自己的餐盘塞满,端到少年面前坐了下来。

•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神色自若。

• 水泥灰色的中短发扎个小辫,同是灰色的眼瞳像沉入海底的坚冰,没有半分血色的皮肤衬得宛若人偶的五官更添精致。

• 果然是他,伊索.卡尔,学院里出了名的怪人,据说他有社交恐惧症,数得上号儿的难相处。

• 她也没有跟他交流的意愿,事已至此,没必要再装作乖乖女讨好别人恶心自己了。她只是单纯觉得好奇——他竟何以也同她一样这般平静,甚至比她还潇洒自如。

• 她是大仇得报,一心赴死,那他呢?

• 好奇归好奇,同其他万般情感一样,也就是封进心里带到地狱去的命。她敢说跟他说话绝对不会有回答。

• 然而他主动开口了。

• “不怕?”

• 闻言她手上一抖,险些被正在切牛排的叉子划破手指,赶紧放到一边,抬头又是程序化的温暖微笑:“当然。”

• “为什么?”

• “当然是不怕死啊。先生您问别人时不应先交代自己吗?”

• “没什么好说的。”

• 随后两人低下头去用餐,连咀嚼声都听不太清。艾玛只觉得厌恶又可悲,没想到自己临死还摆脱不了这虚伪的陋习——她喜欢笑,但是不想对谁都笑。

• 盘中的食物转眼间没了一半,伊索又开口了:“打算去哪?”

• “在这儿待着啊。黑夜马上就来了。”

• 又是一阵无言进餐,当两人的餐盘都见底时伊索站起来向另一头走去,只留下简单一句:“跟上。”

• 她有些懵懂,但浓浓的好奇心还是驱使她跟随他的脚步穿过走廊,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 他走向食堂外通向宿舍楼的小路,略带潮湿的青石板路两旁栽种着绿化植物——它们散落在整座学院的各个角落。他在小巷的最深处停住了,转身望向她,似乎是在等待她,又似乎是在确认她的存在。

•他是要去哪里?

•她心里蓦地升起一股不安。这种不安在看见他身边的东西时尤甚。

•在茂密的野草丛之中,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躺在棺材里的。

•他的身边是两棵苍翠欲滴的梧桐树,枝丫在略带土腥气的微风吹拂下轻轻摆动,叶片相互摩擦的声音很清晰,仿佛有人拿着锋利的刀片在上面轻轻划过。她的瞳孔瞬间收缩,心中的恐慌一下子充斥了全身。

•——棺中人的脸庞极诡异,却不是病态的白,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惨白,没有一丝血色。这张脸庞,在月光下反射着淡淡的银辉,仿佛是一具毫无生命体征的尸体。

•难道是......

•他难道也是伊索.卡尔?!

•棺材里的少年的双眸紧闭,嘴唇干裂,表情如站在她面前的少年一样灰暗。

•他死了?

•那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谁?

•他为什么要躺在棺材里?

•不可能吧?!

这一刻,艾玛终于忍不住内心的震惊,伸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唇,眼中的愕然却让他瞧得真切,丝毫不加掩饰。

•看到她失控的样子,伊索的脸上露出淡淡嘲讽的表情:"害怕?"

•怎么可能!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有什么超乎常人的癖好?可我是个杀人犯,我不会害怕任何人。”她紧紧攥着校服裙摆来让双腿不再颤抖,抬起头来,脸上又挂起了甜美的微笑,可脱口而出的话语却染着血腥气。

•死期将至,索性把压藏在心底的秘密拿出来通通风,这样心里也不会太难受。

•出乎意料,他依旧没有任何情感表露,只是点点头,“我也是。”

•这倒是让她颇为惊诧,几乎呆愣在了原地。

•难道他也是一个怪人,只不过也在演戏?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眼神深邃,但除了略有玩味之外并无恶意。

•天边染上不详的暗色,他清淡的语调仿佛放在桌子上的水,"报仇?"

•她咬了咬牙,"是啊,为我父亲报仇。”

•"你胜利了。所以你想赴死。"语调轻快,仿佛他早知结果一样。

•胜利?大仇得报自然是胜利;可那两个人的贱命怎么能与她直到引火自焚前都怀揣一颗赤诚之心的父亲相提并论?

•"我父亲……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具有所有孩子喜欢的特质,还对未来充满信心。他是我的半条命。"

•"所以会死。"淡笑像腾起的薄雾,此刻让她觉得无比碍眼。

•他的笑容让她心生畏惧,这是她在死亡之旅中从未见过的笑容,就像蛰伏在角落伺机待发的厉鬼一般令人毛骨悚然——少年颀长的身影和天边的暮色似乎都是不详的征兆。

•"你......你想做什么?"心跳漏了一拍,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死亡是最好的归宿。"他轻声道。

•声音依旧很淡,却仿佛已经冰冻。

•她的后背已经贴上墙壁。与此同时他一步一步逼近,顷刻之间两人之间的距离便已缩小到了分厘之间。

•黑夜已经漫到了食堂上方。

•"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忽然问道。

•"想。"她不假思索地答道——她现在隐约有种预感,面前这个过分阴沉的美少年与她是同一类人,同样在底层的污泥中疯狂挣扎的渣滓。

•意识到她还有话想说,他轻轻抬头,示意在等待她的下文。

•"我想知道我们是不是一类人。你能告诉我吗?"

•他不语,目光灼灼,像是看到了世间难得的奇珍。

•"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杀人,可以给我解惑吗?"她继续试探道。

•他还是不语。

•她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只得低头沉默。黑夜的暗色渐渐袭来,她不由得心跳加速,手心渗出汗来。

•她现在突然不想死了——至少也要等到他交代原因之后。

•这样僵持了好久,他突然开口:

•“我见过你父亲。"

•"什么?"仿佛是被雷暴穿顶,她猛地抬起头,双腿又不受控制抖了起来。

•“很早。当时我……六岁?他的尸体交由我养父整容,叫我打下手。”

“不……那……你什么意思……?”

“死状很惨。身体几乎碳化。养父用树脂恢复了面容,跟你很像。”

双膝一软,她的身躯直直向着地板砸下。

他抬头一看,拉起她的手臂向着宿舍楼狂奔而去,黑夜在其后穷追不舍,缓慢,却异常坚定。

进楼门,上楼,开门进屋,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她被他以相当粗暴的力度摔在床上,木然坐着,清甜面庞上挂着两行清泪。

•他站立在门外,居高临下。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

父亲,她那可悲可怜却又可爱的父亲啊,她于这痛苦世间行走唯一的亲人啊!他怎么就能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把她支出去玩耍,然后点燃了凝聚着他半生心血的军工厂,还任自己被火焰吞没?

他该多疼啊?有多绝望啊?难道他就真的狠心到把自己抛弃,随后毁灭自己吗?她当时还小啊,只知道恣意玩闹,直到最后被接到父亲遗愿的孤儿院长带走,她也只是以为父亲在点火逗她啊。

可这家伙,为什么不早些告诉她?

•他走了进来,"啪嗒"一声关上房门。

•她看到他的脚步停留在了她的床边,俯视着她,眼神是无垠的残酷,"我要你。"

•这三个字犹如晴天霹雳,她瞪大双眼。

•他轻轻挑起了她的下巴,眼神冰冷,一语不发。

•她的心在颤抖,眼泪在汹涌,她想逃跑。

•他伸出右手食指,轻轻触碰到她的唇瓣,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双手习惯性摸向后腰,却只摸到空白,无法逃开。

•"别怕。"他低声诱哄。

•她觉得自己仿佛触了电。

•可随即,他却说出一句让她恨得牙痒痒的话语,"开玩笑的。”

然后他直起身,后退一步站在对面床前,双手插兜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她咬住嘴唇。

•"表情很有趣。"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你现在想做什么?"

•她一怔,随即想起刚才她想逃跑时的表情。

•他的笑容宛若一只午后慵懒的猫,明晃晃地嘲讽她的张皇失措。

•她实在忍不住心中压抑的痛苦,"你以为这是拍电影?想演哪就演哪?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笑容一敛,随即拉开上着七道锁链的木柜门——她这才发现这是他的寝室,而柜子里的赫然是——

她。

没错,里面是她,五官身量无一不是她,头发盘起用粉色丝缎玫瑰发卡扣着,身着裙摆用黑色细绸镶出十八层的粉色宫装,裙摆同样缀满玫瑰花,与发饰遥相呼应。

她一时间呆住了,像是落入另一个时空,连为什么都忘了问。

“我很喜欢你。”他打开另一个木柜,里面是披散头发戴银色都铎冠、穿金线绣出蔷薇图腾的白色九层纱长裙的她,随后靠在门边死死盯着她。

“……”

他的眼里依旧没有温度,没有丝毫与这番“表白”相符的缱绻,仿佛坐在床上失神的她也不过是与柜子里的人偶无异的摆件。

黑夜已经踱过了小路,思绪渐渐回笼,他那句话宛若一把双刃尖刀插进了她的脑中——

“难怪我一直感觉有人在偷窥我——是你?!”

他垂眸不语,随即转到门边的木柜处。里面依旧是她,头发半挽,戴插着两根暗红羽毛的黑色礼帽,身着叠满蕾丝的黑色长裙,嘴唇涂成血红色。

十分的妖冶下,是十二分的诡异。

“为什么?!”郁结在心中的焦躁在一瞬间爆发,她“腾”从床上弹起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究竟想做什么?!你这个变态!我父亲最后怎么样了?你说!你说啊!!”

他被推得连连摇晃,后背的木板也跟着咯咯作响。

可他的表情依旧波澜不惊,像缝在脸上的面具,只是捏着她的手指扒下去——力气大的惊人。

然后他打开了最后一个木柜——她的头发编成花辫,身着各色花朵装饰的淡彩短裙。

“你……”

“讲讲你的故事。等价交换,我会告诉你我的。”

黑夜缓缓攀上了宿舍楼的墙。她呜咽几声,在床上坐下来,他无言坐在她身边。

“我是密涅瓦军工厂长里奥.贝克的女儿。我六岁那年母亲出轨父亲的朋友,一个律师,长得像病猴。他们骗走了父亲的钱财还私奔了,父亲承受不住打击,自焚了。

“你想问我怎么记得的?他走之前给了我一条串着戒指的项链让我好好保管,我在孤儿院想尽办法留了下来。那段日子真要命,我们被当实验对象……算了,我不想提。

“后来我被过度电击得了精神疾病,生活没法自理,只记得藏好项链,被孤儿院抛弃,流落街头。后来对我做电击的医生良心发现收留了我,治好了我的病,还资助我上学。

“有一天我发现戒指里面好像有字,用放大镜一照发现是个地址,去了发现是一家银行,我用项链为证取出了父亲留存的资产——我才知道原来父亲为我存下一大笔钱,那两个人拿走的只是一部分。我买了一大堆东西,复仇就这么开始了。

“我打听到那两个人生活还不错,母亲当时怀着她的第三个孩子。有天晚上我们在郊外的田埂擦肩而过,她好像是跟她丈夫去观景,但她丈夫不在。我用力推了她一下,她流血了,被我拖到草丛里剖开肚子,挣扎了好久总算是死了。小孩子当时已经有了形状,剖开还在动,可恶心了。

“那个律师疯狂找凶手,大张旗鼓,很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没有脑子。我凭着记忆和当时报纸上的记录还原了他的恶心经历,花钱刊登了出来,最后他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没人找他打官司了,生活穷困潦倒,据说最后被他的孩子发现死在家里。

“是不是很容易?因为他们都以为我死了,根本想不到还会有这样一出大戏。然后我搬离了养母家住在学校,很用功,因为父亲当时说要让我好好的。”

黑夜在窗里留下一道阴影。

“选一个。”

“……什么?”

“四个人偶,选最喜欢的。”

她不假思索指了身穿粉色长裙的“自己”,“这个。”

他点点头,拉起她的手穿过走廊,到另一边尽头处的宿舍,踹门进去。

“所以我父亲最后怎么样了?”

他拿出手机翻了半天,最终打开一张照片放在她眼前。

照片里的中年男人双目紧闭,外表完好无损,如同活着一般;衣服简单,但很整洁。

她“啊”了一声,扑通跪倒在地上,眼泪像积满荷叶的雨水一般滚滚落下,涂满了苍白的面颊。

他垂眸看着她的狼狈不堪,等她的眼泪几乎流淌干涸,才把她拉起来。

“我母亲在我幼时自杀了。我养父带我走后教我用水合氢溴化物处理活人并入殓。”

这句话像出鞘尖刀,硬是把她的泪意逼了回去。

“他一直让我接触死亡,于是我渐渐得了社交恐惧,一度无法求学,只能跟在他身边学习。后来他不知为什么受了重伤,被我发现带回去,用了他教我的方法给他入殓。

“我认为人应该坦然接受死亡。我来到学校就是为了履行这一点。”

“等等——也就是说——之前总是有学生失踪,难道是你……”

他微微一笑,笑意很清浅。

“疯子!”她实在抑制不住恐惧,猛地站起来向后退去,“你想,想干什么……”

“之后我学会了制作人偶。人死后可以用人偶重生。我自杀过很多次,一一灵验。”

“那……也就是说……”

“对。人偶的组成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只是血液是用化工合成的。”

“难怪你从来不体检……”

他轻轻耸肩,“后来我看见了你。自那之后,我就一直想收藏你。”

“等等——”

“你很漂亮,但身上的生命力太多了。所以我做了你的玩偶。”

“你……变态!”

他回头看了一眼窗外,神情一滞,随即用力把她按在床铺上,从裤兜里抽出一个盒子,打开。

是一个针筒。

她心中警铃大作,再也顾不得其他,用上全身力气试图挣脱开他的手,但在人偶的巨大力道下很快败下阵来。

针头刺进皮肤,药液缓缓推进,她睁大眼睛瞪着人偶淡然的面容,最终陷入了昏迷。

醒来时黑夜已经漫过了他们的身边。她躺在床上,身着粉色长裙,沙漏般的下摆垂到地上,玫瑰耷拉着脑袋。

撑起身体,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伊索插着裤兜站在她身边。

她心中一惊,下意识扫视起周边的环境,在对面的床上看见了自己。

——那是她。双目紧闭,面色比墙壁还苍白,手腕上的横切伤痕如同大张着的嘴。

“你这个疯子!你对我做了什么?”

“如我一般。”他摸出口罩戴在脸上。

“什么——那……”

“我把人偶做得很精密。感知能力基本完全复刻。放心,没什么区别。”

“可是……剩下的人呢?”

他无言抬起下颌,示意她往窗外看去。

很多人在厮杀,不分彼此,断裂的肢体和头颅四处可见,还带着能划出一道线的血迹。然而幸存下来的人也并非能逃过一劫,绝大多数人不久后依旧会暴毙而倒地,最终剩下的人寥寥无几。

人太多了,四处厮杀,仿佛此时此刻就在阿鼻地狱饱受煎熬。

她一下半张开口,不知应该作何反应。

他的手搭在了她肩上。

“喜欢现在这样吗?”

她不答。

直到天空似乎都被染上血色,她欢快得略带诡异的甜美嗓音流淌在和血迹一同凝固的空气中:“就这样永生不朽么?哈,我喜欢。跟你一起疯癫还挺好玩的。”

然后她向床铺一倒,闭上双眼,“知道么,对我来说碰见同类可难了。”

他伸手搂过她的肩,往自己那边揽去。

一个学生被按在窗前砍下半个头颅,血洒满了玻璃,像一幅抽象画,但房间里的人早已无暇顾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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