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墨染云间雨,恰似惊鸿堕影尘。

雾中基督

• 叫我R吧。认识我的人都这么叫,颇有那么几分搞谍战潜伏的意思——大差不差吧——他们通常叫我的本名“瑞贝卡”。

• 瑞贝卡——R——哪怕我把世界上所有英文女名都取个遍,最后没准儿还是叫R。倒不是说我对这个字母有什么偏爱,也不是说想故弄玄虚让别人对我产生“很厉害惹不起”的感觉,而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用字母作代号取代本名,我身上一定有什么跟传奇小说主人公没差的故事。

• 确实是这样,我是个禁闭者,一直在辛迪加活动——现在没什么人知道这些词是啥意思了。自打MBCC的局长死后,黑环就消失了,然后人们行动起来,搞建设、清余孽,现在辛迪加已经摘掉了“罪恶之都”的帽子,转而成了欣欣向荣的工业城市。

• 且听我言——在狂厄出现之前、在黑环爆炸之前、在世界变得乱七八糟之前、在和平的光环还没摔碎之前……那会儿我还有精力热爱生活,曾经谋划着写一本书,主角就是堪称当代传奇活着和死了都让人念念不忘的MBCC局长小姐,至于书名叫啥目前还没想好。

• 得是合基督教义的一本书。我那会儿信基督。

• 现在嘛——咱是无神论者。

• 中间的跨度堪比云巅到锈河,至于中间发生了什么,且听我细细道来。

• 说来我跟局长小姐还颇有渊源,在乱世我是她管理的禁闭者,后来我搞了破坏让她失忆、让MBCC暴动禁闭者大量外逃,然后就目睹了一系列抓捕、战斗、混乱一锅炖,有段时间我没去关注她,结果等再回去的时候,她已经和局子里的禁闭者个个建立了革命友谊。

• 这人善良,我深有感知。在乱世中还能保持赤忱的悲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关怀别人,她是独一份。

• 再后来黑环能量减弱,她去和狄斯的议员就灾后重建谈判,结果被无法剥削禁闭者而怀恨在心的贵族当场杀害。听说死的还挺惨。

• 再然后我就不知道了,说实在的她死了我也很伤心,毕竟世界上好人太少了,更何况我跟她之前有些矫情。

• 我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呆了很久,再回去后发现已经换了人间。

• MBCC改制成了警署,她那一天到晚冷着脸的副官——叫夜莺是吧?当了署长,从此辛迪加的暴力事件几乎绝迹。

• 说实话,还挺让人惊讶的。在我印象里她一直是个纤弱的姑娘。

• 局长小姐对于MBCC众人来说无异于上帝,她那人格也像。所以我开始多方收集她的资料,让我这本书栩栩有生机起来。

                                                  ♝

• 到了狄斯已经是晚上,我订了家条件和价格都比较理想的酒店,放置好本来就没几件的行李,在街头闲逛了起来。

• 城市的夜生活掀开序幕,满目琳琅,各色灯火直扎人眼,还到处都是,看多了实在让人头疼。

• 也不知道走出了多久,忽然看见在两家亮得像北极星的店铺中间有一小片暗影,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深色装潢,紫黑色墙纸纯黑地板,墙上挂碎片拼凑饰品和黑胶碟片,像是一间酒店,人不怎么多。

• 这倒是有点意思。我推门进去,还没等脚踏进去就被一句甜美脆嫩还热情满满的招呼顶了满怀:“欢迎光临!请问您想要点什么?”

• 声音的主人是一位笑容活泼穿白裙的灰紫色长发少女,她站在一位颇为高挑的冷面白发女子身边,身高至少差了二十厘米,对比不可谓不强烈。

• 两人的容貌均是上乘,少女清甜,女子美艳,但吸引我的是她按在吧台上的手臂——从指尖到肩膀全黑了,墨黑,还有几道透着火红的裂隙,活像熔岩流过的地壳。

• 看来我找对地方了。我向少女一笑,走上前去,在吧台前的转椅落座:“禁闭者?”

• 两人立刻变了脸色,谈不上敌意,但也绝对算不上好看。

• “我也是。”我伸出双手在她们眼前晃了晃,“别紧张,我没有恶意。”

• 白发女子点点头,神色阴冷,少女则攥紧裙摆盯着我,一脸戒备。

• “你们知道MBCC吗?”我试探道。

• “啊……”少女捂住嘴,而白发女子则看着我,似乎不可置信。

• 运气真好,来的第一天就碰上了知情者。

• 过了几分钟,白发女子低下头,声音染上了淡淡的哭腔:“我们曾是MBCC收容的禁闭者。”

• “那你们能不能和我谈谈你们局长的事?我和她是老相识,但由于多种原因一直没怎么联系。就连她……我也是很久后才知道的。”这话大部分是编的,她直到去世那天都还不知道我到底是谁呢。

• 是啊,我是谁呢?

• 我也不知道——其实我心里门儿清,但我不愿回想起那混沌的岁月里支离破碎的爱恨情仇,一想起就累,是那种不知何处伸出一双手把灵魂往下拽的累。

• 少女擦擦眼泪,按着女子攥成拳的手,“你想知道什么?”

• “随便什么都行。当年我跟她关系不错,能多知道些最好。”

• 女子深吸一口气,直起腰,“好。这事我们难受了很长时间,有个知道的人讲讲也不是坏事。我是九十九,这是我的妹妹海拉。您怎么称呼?”

• “瑞贝卡。叫我R也行。”

• 好在她们愿意开口。我原先还以为禁闭者们会把局长的死当作禁忌一样闭口不谈。

• “好的,R小姐。”她麻利摆出三个杯子,加入冰块,往里面倒入等量的威士忌,手法很专业。

• “你想知道哪方面的?”海拉转过吧台到我身边坐着,眼睛还是红着。

• “局长平常跟你们怎么相处的?”

• “怎么相处……”九十九的泪落进了酒杯,但她没擦,一看就是悲伤过了头,话还没说几句眼泪滴进去不少,估计能喝出咸味。

• 当然我知道这是什么感觉,所以有耐心等她挺过这股劲儿去——必须要有耐心,毕竟这伤疤是我揭的,属于自作自受。

• 过了好半天,她还没缓过来,海拉放下满是泪水的双手,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局长她……*文明狄斯*很傻,对什么都不防着点,还容易相信别人。她是我见过最傻的人……”

• “她不在乎我们的身份。”终于暂时走出悲伤的九十九用力按着眼角,“她对我们很好。对谁都好。她就是那样的人,心地好,但这种人一般都落不下好结局。”

• “那,有没有什么记忆深刻的事?”

• “有啊!”海拉瞪大眼睛,“你知道我跟她怎么认识的不?当时MBCC暴动,她新上任,跟被关着的我碰见,我让她放我出去,还差点勒死她……结果我、赫卡蒂和她出去就碰见一出大事,四处躲,还碰见了九十九……唉算了这个待会儿跟您说……反正就是,她对我们特别友善,还跟我说在她眼里我们都是很好的……*粗口*然后她就……”

• 她说不下去了。

• 一听她说“MBCC暴动”我冷汗直冒,总感觉她下一秒就能看出来当年这牵扯出来一大堆破烂事儿和血泪事件还间接让局长深入人心的大孽是我造的。

• 至于这事儿是为什么?我不清楚——不清楚自己做的事是很扯,但后来世界天翻地覆我兜兜转转遇见了很多不知道该不该遇见的事和人,纷杂凌乱的往昔导致我根本想不起得知局长死讯之前的任何事。

• 主要是太乱了,想想就累。我还没傻到自找麻烦就为了想起一件陈芝麻烂谷子,更何况间接苦主就在我眼前杵着。

• 九十九叹了口气,“我么……记事起一直在实验室待着,被做人体实验,我的手臂您也看见了……后来海拉把我带着逃出去。她被收容后我无处可去就做了雇佣兵,有次收到任务是刺杀局长,就那么认识的。”

• “了解。”

• 这姑娘玩儿得比我还花呢,写小说里都能因为太魔幻给挡了。

• “当时我以为是他们抓了海拉,就去找她了。因为局长跟我……之前有点不愉快,我对她一开始没什么好感。结果后来她解开了我的心结,把我从深渊里拖了出来。”

• 不愧是局长,这种开篇都能想办法给大扭转了,做这行果然合适,一通感化就能把大凶大恶之人变成小猫咪。要是多来几个她这样的人,何愁没法建立美丽新世界。

• “然后……她就和你们成了好朋友?”

• “算是。后来还有几件事,比如她帮出言侮辱我们的官员说话什么的,我就觉得她这人真好,没人能比得过的好。”九十九把她那份威士忌一饮而尽,又重新倒了一杯,“谁能想到她其实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呢。”

• 我能。局长那身板真的,纸糊的都可能比她壮实些。

• “后来……”海拉支着下巴回想着,“后来出了挺多事呢。她带着我们东征西讨,但是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跟我们说暴力不是目的,靠一切手段哪怕暴力赢得的和平才是目的。我们做到了。后来感觉不难受了,一看FAC的报告才知道黑环减弱了,不过没人想离开枷锁。她那么好的人,有这个力量也从来没支配过我们。”

• “黑环减弱大概过了一个月,在此期间你们做了什么?”

• “庆祝啊。”九十九低头看着金黄清澈的酒液微微笑着,所有人都觉得可能要变天了。但是有她在,MBCC没乱。”

• “然后呢?”

• “然后她就死了。让守旧的畜生给杀了。”

• 我杯子里的酒呛进了鼻腔,九十九杯子里的酒洒到了手上——我是怎么也没想到她能如此直白地给我来这么一句。

• 海拉用力揉眼睛,“*文明狄斯*谁能想到临了还给人来这么一出,这不摆明了活腻歪了拉人垫背吗?选谁不好非他妈选我们的局长……”

• “这人最后怎么样了?”看她俩的反应,我真怀疑这年老有为的憨货已经被片成了片儿泡药水里勇敢地被看了。

• 这样会不会太残忍?还是我太重口味?

• “警卫抓起来,让艾恩带走了。”

• 我还是太保守了,还不如照我想的来呢。

• “局长一死MBCC就散了,说实在的我们留在那里就是因为她。枷锁一断心里空落落的。”海拉把玩着酒杯闷声道,“完了我就和九十九满大街逛,因为善后安置协议和对局长出意外的赔偿,钱多得花不完。正好碰见这家咖啡店倒闭,九十九说开个酒吧好了就盘下来了。

• “当时这店装潢可*文明狄斯*有逼格了,墙纸地板都不是现在这样,是那种做旧的棕色系,疙疙瘩瘩的,又挂画又挂照片,地上还*粗口*放砖块啥的,我一进去就知道它为啥倒闭了。

• “后来有一天来了个流浪汉,怎么着……”

• “那是在黑环周边反应彻底消失的那天——黑环总体没了,周边还是有污染反应。”九十九接过话茬,“那人闯进来,浑身破破烂烂脏兮兮的不说还大喊大叫,把客人吓跑一半,开口就是‘世界末日来了,店家行行好给*礼貌*咱一杯酒吧’。

• “我问怎么了,他说‘黑环没了,禁闭者是不是也没了,之前那么多事怎么办?总不能白受那些*粗口*老爷儿欺负这么多年吧?*文明狄斯*折腾这么多年,那*消音*东西一下就没了,闹呢?铁定要打起来,那不就是新世界大战?’

• “然后我就给他调了一杯‘末日单程票’,摇酒器里装半杯冰块,还有伏特加和蔓越莓汁,等外面结霜后倒进装了八分满冰块的酒杯,再把蓝橙和蓝汽水摇匀舀进去,最后放两颗蓝莓装饰。

• “‘拿去,你这可怜的渣滓。’我跟他说,‘过两天下地狱了可别说我没关照过你啊。’他很满足,把杯子都拿走了。

• “我当时只觉得可笑,现在看来他那种人才活得清楚。这个世界早晚得灭亡,没救。”

• “是因为局长去世了吗?”

• “那不然呢,还能因为什么。”

• “抱歉,但是我不太明白……”

• “这*文明狄斯*有啥不明白的?!”海拉突然跳起来怒目瞪着我,“局长没啦!对我们最好的人没啦!最爱我们的人没啦!为数不多有人性的人少了一个!那这样人心里*消音*的欲望不就更显著了?!有这种*文明狄斯*情绪在,你觉得还能撑多久?!”

• 我们仨互相看着,谁也没说话。气氛比偷摸上隔壁找他家老婆寻欢作乐结果按到她丈夫身上还尴尬。

• 最后还是九十九咳嗽了一声打破僵局,“反正总而言之——完了。就这个意思。”

• 局长,您和您的禁闭者都是人才。

                                                 ♛

• 我约了奎恩集团总裁伊琳娜.坎贝尔。这是个大红人,在狄斯有楼有屏幕的地方就有她的照片,曝光程度比比大热巨星露薇娅.蕾还有过之而无不及。顺便说一句,露薇娅.蕾的作品我都看过,对她观感挺不错。

• 当天狄斯下起了小雨,伊琳娜开车来接我——她本来很忙,但一听我要问局长的事立刻就同意见面了。

• 黑色跑车低调,内饰彰显奢华。

• 天在下雨,细密的水道在挡风玻璃上交织,像一大堆蠕虫在爬。等红灯时她突然出声道:“局长以前不怎么来狄斯。”

• “为什么?”

• “当时的狄斯……很乱,一言难尽。”

• 伊琳娜是个大美人儿,年纪不大但气质风度均是卓越,红蓝异瞳,及腰银发盘得一丝不苟,两侧黑色藤蔓状宝石发饰像两个龙角。我挺喜欢她这样。

• “我也有所耳闻。不过更多的是夸奖,毕竟狄斯是绝无仅有的大都市。”

• “您在狄斯住过吗?”

• “住过。辛迪加我也待过。我跟局长认识得很早,但一直没有太多交集。”

• 要是你们知道当年你们是我放跑的,现在还不知道能怎样对我呢。

• 她立刻变了脸色,显得亲密了一些。“瑞贝卡小姐,您觉得局长是个怎么样的人?”

• “她太好了,好得不合时宜。我离开后一直关注她,知道她的一点工作上的事。”

• 比如说善我掀起暴动一事的后。我敢保证我那一遭绝对是她职业生涯中最棘手的突发事件。

• 总裁小姐亮起的双眸很快又暗淡了。“您说的没错,她就是这样,可爱得让人心疼。”

• “您跟她关系挺好啊。”

• “我觉得是。其实我跟她的关系比较复杂,朋友、利用、囚禁都有。”

• “哪种比较多?”

• “朋友,可能比这亲密得多。她其实也挺有意思的,很聪明,思维缜密,但还有颗关怀别人的心,不只是把我们当作犯人,而是跟我们友好相处。这就让她没那么容易让自己在危险中全身而退了。”

• “很抱歉戳您的痛处,但我想知道她的死因是什么?”

• “枪杀,”她舔了舔嘴唇,仿佛那里有一处伤疤,神色顿时变得迷蒙而空白,“枪杀。跟她谈判的人袖子里藏了微型手枪,握手的时候……”

• 前面突然拐来一辆车。她猛打方向盘才绕过去,差点把毫无防备的我甩到后座。

• “抱歉——您不要紧吧?”

• “没事,没事。那……”我真不该在人开车时谈这个。

• “当时在局长身边的是夏音,她被吓坏了,得了很严重的PTSD,据说现在还没痊愈。子弹上有烈性毒剂,打进去人就……”

• 我不敢想了,真怪自己多嘴,一下把她拉进痛苦的回忆里,要是再一个不小心发生撞车事故,那我们就都能去见局长了。

• 好在她用力晃晃头暂时恢复了清明,对我抱歉一笑,随后认真开车。

• 前方路口闪起了红灯。

• “您知道么,狄斯是个‘双面人’。”

• “哦?怎么说?”

• “商业非常发达,资源丰富,所以很多人来这里碰运气。有能力的光彩熠熠前呼后拥,没能力的耗尽一切,然后要么自杀要么回去。贫民区几乎每天都有自杀的人。”

• “贫民区?”

• “对。不过现在少了,局长生前的梦想实现了。可是……”

• 她又走神了。路灯转为了绿色也没见有起步的意愿,后面车狂按喇叭,活像半夜独行的人见了鬼的喊叫。

• “啊……”好在她终于恢复了,赶紧起步往公司去。

• 这一程把我坐得跟乘船碰上海难似的。

• 奎恩集团大楼——不是我说——天天见天天夸的程度,外壳锃光瓦亮,估计当镜子使都够了,海拔绝对是戴着帽子看能让帽子掉下来的程度。

• 我问伊琳娜这楼多高。

• “这个不算什么,坎贝尔家族总部规模是它的几倍。”她语气很平淡。我执意让她帮我问问,她拿着手机也不知道跟谁说了半天,最后告诉我400米。

• “……高端。”

• “您过誉了。我们进去吧。”

• 进去之后才发现别有洞天,装潢清新淡雅,装饰简约而不失优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美术馆呢——在这种地方办公,效率绝对高。
• 她把我请进她办公室——我是真没想到局长这么重要,我就打个名头还能得到如此礼遇。
• 然后我俩聊了一下午,说局长不愿意利用职务之便帮她做些暗的买卖,但她在了解局长后甘愿调动自身力量帮她扫平障碍。总而言之,局长从棋子变成了朋友再成了宠儿,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
• 她没说,但我猜得到,她肯定是有占有局长的心,只不过要么没表达出来要么局长拒绝了,还有可能是不好意思和我说——唯独不可能是想明白放弃了,同为禁闭者,偏执起来有多可怕我完全知道。
• “啊对了,后来FAC减经费的事让我知道了,我就给局长援助了些。”
• 援助了“些”?恐怕那是能让局长下辈子都锦衣玉食的程度。
• “有局长照片吗?”
• “有。”
• 她取过一本雕着繁复烫金花纹的黑色影集,坐在我身边,慢慢翻着。
• 基本上都是局长,开头的平淡无奇,工作服披头发,表情是淡淡的微笑,带着病感和脆弱,跟我当时见到的一模一样。
• 这傻姑娘,也就她能相对简单而带善意地去看这个世界。
• 越往后画风越不对劲,她脸上笑容温暖,这很好;但穿衣风格属实是惊悚,例如肩头挂几道金锁链的白色长款外套内搭米色抹胸和同挂金链的白色热裤、开口到臀线上方几毫米的黑色蕾丝长袖上衣配堪堪遮住大腿根的黑色迷你裙——袖口和裙摆缀流苏,露背开口两端有几道珍珠链装饰,但根本遮不住整个露出来的后背;还有垂地裙摆像喇叭、两侧从大腿根部往下一点点开口到膝盖的浅粉色抹胸长裙,胸部和裙摆都镶红宝石做点缀。
• 我看着大片裸露的皮肤,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差点当场昏死过去。
• “局长的穿衣风格……变了很多。”
• “对。因为后来我和切尔西担任了MBCC的财政顾问。我们觉得这些适合局长,只是她一开始不怎么愿意接受。”
• “那后来是怎么接受的?”
• “我们换了她的所有衣服,她就只能同意了。不过到最后她好像也不是很能适应。”
• 她再往后翻,照片图像已经变成了笑得热烈又带着几分羞涩的局长穿着串起珍珠作肩带的吊带搭用宝石腰链装饰的热裤,或者半透明系带短衫搭镶宝石蕾丝超短裙。
• “你们觉得……咳,这样好吗?”
• “禁闭者们好评如潮,局长后来也就喜欢上了。其实还是这样适合她,之前的太沉闷古板了,衬不出她的美。”
• 扯淡,明明是色欲上头想要人家身子,你们干脆把她扒光得了。
• “您觉得怎么样?”
• “我喜欢。可否把最后这张照片送给我?”
• “当然。”
• 我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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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着伊琳娜给的地址和推荐卡,我去找了露薇娅.蕾——一个可爱和暴躁并存的女孩,一个人格分裂患者,一个前期作品表现尬得让人胸口疼后期作品全是严肃题材的悲剧而演技比角色本身还靠近角色的火爆实力派。
• 她的经纪公司离奎恩集团不算远,我走着去的,正当我踏进大门时又下起了小雨。
• 我没想到她居然会自己来接我,我们往休息室走,她看着我的眼神很冷硬,不知道是为什么:“小姐,你跟局长什么关系?”
• “老朋友。后来出了事就一直没联系。”天哪,这话到底要我说多少遍啊,说的都心虚了。
• 她点点头,表情依旧冷硬,却有些别扭,打开门把我请进去,然后倒了杯咖啡给我。
• 局长在他们心里到底是个啥神奇人物啊?
• “请原谅我的冒犯,小姐,蕾她因为局长的事非常伤心。”她变成了温软的模样,眼里蕴起泪花,“说实话,我也不太想提起局长……局长帮过我太多太多,可我……”
• 感情很真切。
• “该说抱歉的是我。如果你不想说,就当我从没来过吧。”
• “不,我觉得让局长让更多人知道是必要的。其实我们和局长的故事很简单……”
• 她谈起局长时脸上泛起的幸福神色跟前面几位如出一辙。而她讲的故事很有趣——局长伪装成经纪人协助潜伏,得到了她们的信任,又帮她提升演技,一遍遍陪她练习,直到现在这样炉火纯青。
• 说是有一场戏是女主对着男主的深情戏码,结果她死活演不出来,局长就陪她一遍遍练,练到日头偏西,她终于演出来了。
• 说真的,我要是局长,我都能给她放鞭炮了。
• “我能有今天都要感谢局长。”她低下头笑着,“后来治疗进入正轨,我们都以为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 泪水吧嗒吧嗒掉下来,砸在桌子上。
• 我不敢说话,静静看着她吞咽悲伤。很久她终于平复好了心情,抬起头问我:“小姐,我今天要去给局长扫墓,一起吧?”
• “好啊。”说来惭愧,傻姑娘的坟墓我甚至都不知道在哪。
• 她开车带我去,中途换成了蕾,虽然说话有点僵硬吧,但是还算有趣。
• 就是不知道老这么换来换去的累不累。
• 我们在旁边的花店买了两束玫瑰。说实在的我真不知道扫墓放玫瑰这么奇异的事是谁想出来的——毕竟它一般是献给已故配偶的。
• 局长的坟墓居然在公墓中心,我一眼就被她的墓碑吸引过去了——黑色大理石雕成的天使,闭眼合翼,少说三米高。
• “她怎么葬在公墓?”
• “这样我们可以更方便地来看她。”
• 她在局长放满玫瑰花的墓前弯下腰,轻轻放上白玫瑰,随后直起身来闭上眼睛,似乎是在与她对话。
• 我也把手里的黄玫瑰放下,有样学样,但停了半天就是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
• 她一直在追踪我,可我们还没重逢她就走了。我的痛苦不比他们任何一个人少。
• 更多的其实是内疚吧——她想知道的真相和一切的原初都被我当垃圾扔进了记忆最深处的角落装作遗忘,不敢想,不敢碰,一碰就爆炸。
• 过去的几个片段闪过眼前,我赶紧摇摇头,这一想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 等了很久,她睁开眼睛,对我淡淡一笑:“小姐,我们去吃午餐吧。”
• “好。”
• 离开墓园时我转头看了一眼,她墓前玫瑰堆得老高,基本都很新鲜。除去扫墓送玫瑰多少有点不合时宜之外,局长还真受欢迎。
• 而她献白玫瑰——那是送给尊敬之人的。
• 开出几个街口,她在一家冷色调装潢的餐厅前停车,带我进去。
• 环境也是冷冷淡淡的,浅灰壁纸深灰地板,墙饰是画得栩栩如生的局长,甚至不像个餐馆,但是很清新,让人眼前一亮。
• 正是饭点,人很多,她带我去清净的雅座,自己则进了后厨。
• 我正打量闭眼拿玫瑰花的白裙局长画像,她回来了,带着一个比她高出至少两个头的阴沉男人——长得非常俊美,剑眉星目凌厉尽显,尽管脸上横着一条“x”形伤疤也完全不妨碍他帅。
• 他坐在我对面,告我说他叫迪蒙.谢尔德,这家艺术馆一样的餐厅的老板。
• “啊,您好。”
• “我是MBCC的禁闭者。”
• 这咋走两步就能碰见?我太幸运了。
• “你们都在狄斯生活啊?”
• “是。但狄斯依旧腐坏。”
• 迪蒙是个很冷的人。我看出来他的健谈只是因为我是局长的“朋友”,又或者说,是因为局长。
• 看着墙上挂着用玻璃保护的画像,我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奇异的预感。
• “你这里离公墓不算太远,你是不是经常去看局长?”
• “对。基本每天都去。”
• “局长她对你们怎么样?”这大高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 “非常好。”他垂下眼眸,仿佛那个猝然离世的姑娘此刻就站在他身边,“您可能不清楚,但她对我们所有人都很关怀。她从来不因为我们禁闭者的身份而差别对待,相反还温暖我们。”
• 我看了一眼露薇娅.蕾,她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
• 我深吸一口气,“迪蒙先生,您喜欢局长吗?”
• 他的表情瞬间凝固了,过了很久才渐渐融化成带着浓浓悲哀的温柔。
• “我喜欢她吗——小姐?”他喃喃道,声音极尽凄楚,“我喜欢她吗?我当然喜欢她啊。这么说吧,整个MBCC,从上到下,无论是谁,或明或暗,就根本没有人不爱她。如果她愿意,任她挑选。”
• “啊……那……”
• “我认识她是因为我杀了人被MBCC抓住。具体什么事您应该也知道,新闻上那会儿经常播报。她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严刑拷打我,而是跟我好好交流,陪我出庭,还跟我一起战斗。我慢慢了解了她,也就喜欢上了她。应该说不会有人不喜欢她那种人吧?”
• “没错,我也这么觉得。”就是可惜我没能和她走一段路。
• “后来我鼓起勇气跟她告白,她没接受,说先等局势安定下来再考虑个人问题。然后我就做了可能是人生中最大胆的一件事—— 完美完成所有任务,然后把超出目标数倍的报告单放在她桌子上,告诉她这是我的决心。她当时非常惊讶。”
• 看不出来啊兄弟,你居然还能有这么浪漫的时候——虽然是一种务实的浪漫,冲突不小,怎么看怎么怪。
• “后来的事很平淡,没什么可讲的。唯一有说头的事就是她去谈判,然后碰上了个杂种。”他打了个响指,“他就这么着,把她从我们身边给撬了。”
• 我刚喝了一口还没吞下去的茶呛进了鼻咽,差点把我噎得去见上帝。这一个个的都是黑色幽默一把好手,也不知道局长在我看不见的岁月里究竟都教了他们什么。
• “我当时头脑一片空白,只想着去把他杀了把局长换回来。基本上所有人都跟我们一样想法。 大楼几乎被我们拆了,最后艾恩出面用神经毒素把所有人拦下,然后带走了那个差点被打死的杂种。”
• “啊,艾恩我有印象。她确实比较冷静。”
• “不。您不了解。她带走那杂种后,一直用他做人体实验,据说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很高兴。”
• “现在他还活着?”
• “活着。我偶尔去看看。”
• 虽然猜到了,但不妨碍我感到害怕。
• 我们对坐无言,他的眼神渐渐变得空洞,声音平淡无波:“其实狄斯根本不该有什么不满。他们代表人类的未来,本就是科技的结晶,繁华程度自不必说,但是……”
• 表情着实吓人,我刚想出言安慰,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个度;“但是,在这烂成一堆的世界,有谁还记得自己是个人?!把禁闭者当狗一样使用,因为蛋糕被动就杀了唯一的希望,还出来粉饰太平!他们有什么资格享受生活?他们想要的哪样没拿到?!”
• 这是实话。要不是我作为小说作者必须要对信息保持客观理智,我可能也跟他一样。
• 气压低得让人难以承受,谁都不想说话。就在这时露薇娅.蕾回来了,谢天谢地!
• “我……打扰到你们了吗?”她有些局促。
• “没有没有!”你来得太及时了!
• 迪蒙咳嗽了两声,恢复了阴沉的原状。最后我们来了顿非常丰盛的午餐,他请的,还是他做的。
• “请问一下,这些画像是谁画的?”
• “丽莎。同是MBCC的禁闭者。”
• “可否把这个白玫瑰画像送给我?我想留点关于局长的印象。”
• “好。”他答得很爽快。
• 局长,MBCC好有艺术细胞啊,但为啥你就如此不会打扮自己?

• 我回到酒店大厅,看见一幅相当梦幻而富有诗意的画面——门边一大片空白墙前,一个穿着富有艺术感的短发女孩正在作画。
• 她画的是人像,不知来了多久,已经有了大概的形——是局长。
• 我走上前去,感慨道:“局长啊。”
• 她身形一僵,画笔落在地上,猛地低下头看我。
• 我把接住的画笔递给她,向她一笑:“我是局长的老朋友。”谎话说多了就变得顺了。
• 她点点头,眼里的冷漠褪去大半——这是个艺术家,应该不好相处。
• “你画的很好,局长那种带着淡淡忧郁的笑可以大概看得出来。”
• “您和局长经常碰面吧,为什么我没见过您?顺便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丽莎。”
• 世界真小啊。
• “不,我跟她虽然是老相识,但是后来因为变故常年不见……她的表情一直没什么变化,我觉得是这样。”
• “了解。局长这个人……很庸俗,但就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 果然是艺术家。
• “局长跟您相处得如何?”
• “她跟谁相处的都好。虽然丝毫没有任何审美观可言,我还是挺喜欢她。”
• “那好啊。”
• “她一直跟我们站在一起,那股傻乎乎的热情很打动人。不过这种人一般落不到好结局。”
• “我也很受打动。对了丽莎小姐,我刚去过迪蒙先生的餐厅,他把一张局长的画像送给了我,我很喜欢。”
• “哪幅?”
• “局长穿白裙拿白玫瑰的。”
• “哦,那个。当时堇用空闲温室种出来一从白玫瑰,局长很喜欢,经常跑去玩。有次她拿着玫瑰的样子让我看见,有种易碎的美感,我就画下来了。”
• “您怎么想起来在墙上画画了?”
• “MBCC明天要在这大厅开新闻发布会。”
• “它改名了吗?”

• “改了。我习惯叫旧称。”

• “所有MBCC收容过的禁闭者都收到了邀请对么?”

• “对。”

• “那应该会很壮观啊。”

• “当然,就看上边那些头只能用来增高的垃圾敢不敢到场了。”她冷笑一声。

• “话说,禁闭者们开的店什么的,装潢是不是都由你负责?”

• “是的。您看见了?”

• “路过好几家都是。”

• 她开始画局长的眼睫,“生活总要有些美感——要不然这座庸俗至极的城市还怎么让人生存?”

• “局长跟你关系如何?”我实在太好奇了。

• “挺不错。MBCC没有跟她关系不好的。怎么说呢,她也教会了我一些事吧,比如理解和忍耐。”

• 告别丽莎,我回到房间开始整理几天下来收集到的资料,还没打几行字,看见床头柜上放着的一本册子。

• 翻开一看,是MBCC的季度总结和新闻发布会说明,第一页就是夜莺,表情冷硬了很多,看起来局长的离去让她快速成长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 大概内容是抓了多少黑帮混混、新建了多少公共设施、招募了多少人才和处理了多少陈案等等。想想辛迪加居然没有暴力抗法,也着实是一把奇迹。

• 正想着,通讯响了一声,是艾米潘——我在狄斯街头碰上的怪女孩,当时正拿着把看起来很酷的复合弓射天。

• 这多少有点闲出病来的意思。

• 然后我就看见了附着在箭矢上淡黄的电流,再然后我就看见了一只烤得半焦的鸟掉了下来。

• “禁闭者?”我走上前问。

• 她吓得跳起来,抓起鸟后退三步,动作幅度大得夸张,面色不虞。

• “你认识MBCC局长吗?”

• 话音未落,她手里的鸟就掉在了地上。

• 然后她张大嘴,眼泪和尖叫同时迸出来,猛地冲上来一把抱住我:“姐妹!太好了,我终于找到知道局长的人了!”

• 然后她拉着我去了一间小酒馆连灌三杯,还没忘拿着那只不知跟她何仇何冤的鸟,灌得醉眼朦胧,眼泪和鼻涕一同下来,吓得我赶紧给她递纸。

• “局长啊……那家伙……”她用纸巾捂着脸,声音抖得厉害,“她可弱了,就会仗势欺人,当时MBCC暴动,我想着终于有机会回家了,结果让她在街头堵了,从此往后跟她是南征北战四处出击拉弓拉得冒火星子啊……”

• 姑娘你确定这不是因为你的异能吗?

• “局长那*文明狄斯*可傻了,我跟她说我不能上阵了因为弓坏了,她就把工资给我让我去修……我想跟人聊天就找她,她从来不拒绝,跟她在一起从来不无聊……”接着喝了两口,她嚎啕大哭,说着和局长过往的点滴, 越说哭得越厉害,越喝越想说。结果就是我收获了一大堆局长和禁闭者们的相处日常,还收获了一个喝的烂醉连叫啥和家在哪都不知道的女孩。

• 我没办法,只能结了账试着把她背起来,就在这时碰见了老板。

• “这不是艾米潘吗?怎么又喝成这样?”

• “又?”

• 老板告诉我这片街区的人都认识她——因为她出类拔萃的社交能力,还说知道她家住哪。

•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跟着老板把她带回去,路上她用力勒着我的脖子,要我把联系方式留下,说她知道无数局长的事。

• 都喝成这样了她还没忘她的弓和鸟。

• 她家门没关,告别老板后我踏进去,踩到的不是地板,是易拉罐。

• 谁能理解那种冲击感——我站在门口,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忘了自己还背着个人,眼前只有扔了一地踩成各式各样的易拉罐和包装袋。

• 这地方能住人吗?沙发垫子和电视罩搓成球掉在地上,桌面摆满瓜子壳糖纸等各种垃圾就是没有正经玩意儿,床铺和厨房简直就像飓风刮过的停车场。

• 我已经很小心了,还是踩爆两个易拉罐,好不容易走到看起来像卧室的房间,床上还扔满了衣服。

• 还好她没吐,我小心翼翼把她放在清出来的空隙,回头一看那堪比战后废墟的客厅,只觉得心口闷疼。

• 一个姑娘把家住成这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旷古绝今的奇迹了。

• 算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帮她扫了吧,指不定她醒了一见能再跟我多说点关于局长的事呢。

• 局长,看看我为了你都做出了多少牺牲。

• 房子不算大,家具倒齐全,清扫干净不是什么难事。弄干净后我扯了张纸给她写了联系方式,放在床头,然后回了酒店。

• 晚上我收到她的通讯,音调高得直震云霄:“我的天!你是我的活菩萨!大救星!姐妹你不但长得貌美绝伦还有一颗悲悯的心,太不容易了,也就局长能对我这样!你想知道啥随便问!”

• 像局长……吗?我有片刻的失神,还是她的疑问把我拉回现实:“怎么不说话?”

• “啊,没事。”然后我们就聊局长聊到半宿,她居然依旧活力四射丝毫没有困倦迹象,倒是我实在撑不住了,问完倒头就睡。第二天她就叫我出来喝酒,好在这次浅尝辄止,跟我聊了不少她的事。

• 这姑娘除了闹腾还真的挺好。

• 我接起通讯,跟她聊了聊我今天碰见的人,想起丽莎,感慨了两句:“她人不错,不过真的有点难以相处啊。”

• “这已经算好的了,之前在MBCC的时候她更离谱。”艾米潘小声说。

• 我拿过那本宣传册翻了起来。“你也会参加明天的发布会吗?”

• “对。估计MBCC的所有人都来。姐妹你想知道关于局长的事也可以问他们。”

• 里面有几张夜莺的照片,一举一动冷淡尽显,眉眼间还隐含着淡淡的忧伤。

• 旁边附着她的履历,长长的一串,我随便扫了两眼,连MBCC名字改成了什么都没记住。

• “话说你打回去的鸟怎么样了?”

• “烤了。那东西烤着吃味道挺好的。在大城市里靠天吃饭多好玩,你说是不是?”

• “没错,很有挑战感。”问题是有多少鸟也架不住你这么整啊。

• 然后我翻了几页,“署长”这一部分过去了,该轮到介绍“副署长”了。

• “明天肯定会很热闹,毕竟MBCC的禁闭者好久没聚在一起了。”

• “你们私下联系得多不多?”

• “我每天都上九十九的酒吧蹭酒。”

• “她俩跟你关系不错啊。”

• “算是吧,海拉那个米诺斯之屑,我俩老相识了。她天天都要拿着水管赶我,啧啧,你是没看见,那样子可好玩了。”

• “她打人应该会很疼……吧……”我低头看着宣传册,后一页是副署长的照片。

• 这一下不啻如往我胸口踹了一脚。

• 照片上的人赫然是卓娅,那个辛迪加黑色世界的绝对统领。

                                               ♞

•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 我站在房间门外看着卓娅走过来——她几乎大变样——黑色改良作战服把她的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手上戴着厚重的战术手套,脸色阴郁——这在之前的她脸上可见不到。

• 军靴硬底击打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像鼓点。她正拿着对讲机说着“花园外围注意安保”,路过我时扫了我两眼。

• 估计她也看出来我是禁闭者——那又怎么样,她肯定不知道我干过什么。而且我问过艾米潘,参加发布会不需要邀请函。

• 但是有一点我非常疑惑——她怎么就能听夜莺的?甘于屈居人下做副手跟之前一呼百应的统领落差未免太大。

• 她走远了,我往另一边去,按电梯按钮。

• 等了几分钟,门打开,里面站着一位粉色马尾戴圆眼镜面色晦暗得可怕的女孩,穿着黑色裙装,怀里抱着奇怪的枪。

• 学生?

• 我走进去,发现她按了一楼的按钮。估计也是去参加发布会的禁闭者。

• 但她脸色太吓人,我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向她搭话的念头,专心等电梯到,然后被映入眼帘的一幕吓了一跳。

• 一楼满满当当的全是人,无一例外全穿的黑色,一水儿的黑,连装饰色都没有。我把黑外套扣子系好挡住白衬衫。

• 这弄得跟参加追悼会似的。

• 我看见了艾米潘,她旁边有个空位,便走过去坐下——她也一身黑,用黑发带扎住头发,神色不复之前的活泼。

• 我突然想起来了,宣传册上有一句话就是“与会者需穿戴黑色服饰”。虽然当时没怎么注意,但好在我习惯穿黑色。

• 我俩还没聊几句,所有人就都落座了,甚至官员来的都比我们早。随后灯光一换,夜莺走到台上开始致辞。

• 她依旧穿着工作服,也不知道为什么出席发布会也不换换。不过好在发言时间不长,语句简单凝练,很有执权者的感觉——MBCC在改制之后身价猛增,目前是个很有权力的重要机关。

• 到目前为止气氛还是严肃而完满,直到夜莺下去换卓娅上来,她冷着脸宣布了几条新律例,然后来了这么一句——

• “我们将一往无前,毫无偏差地执行敬爱的前MBCC局长小姐的意志。”

• 然后她在屏幕上投影了局长的照片。

• 这一投无异于在人群中扔下狂厄炸弹,顷刻间连呼吸声都压停了。

• 我想抬手擦冷汗,但是不敢,就在这时突然听见一声嘶吼般的尖叫——

• “啊——”

• 是粉色头发的女孩。她站在人群中,亮眼的发色和怀里的武器格外显眼。

• 她离我很近,我看见她身躯抖得厉害,泪水肆意在她脸上奔涌。

• 然后她不停念叨着“局长”,跨步跑了出去。

• “追!”卓娅略带焦急的声音响起。

• 会场大乱。很多人都起身,但去追的不多。我跟上人群向前奔去。

• 她一路跑上天台,我因为跑得快和夜莺卓娅在一处碰见了她。

• “夏音,冷静,听我说。”夜莺往前踏一步,结果被少女的嘶吼生生逼退了。

•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你们说局长去了世界就能变好,你们说局长依旧会在我们身边的!!!”极尽凄厉的控诉被阴云挡在这污浊的世间,她早已泪流满面,“局长答应我回来陪我看特摄的!!她答应我要陪我拍第三部的……她答应我了,她答应我的……”

• 她的声音和身体都抖得厉害,终于支撑不住扑通跪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抱紧怀里的武器,声音只有浓浓的悲哀:“局长骗我,那个老东西骗我,你们都骗我……为什么局长走了……”

• 我的眼角湿润了。她猛地抬起头向着我们嘶喊:“为什么局长走了我还活着啊?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还活着啊?”

• 很多人跑了上来,但没人敢说话。夜莺低头擦眼泪。

• 夏音哭到几乎伏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再次抬起头时,眼里居然燃起了异样的光彩。

• 我心中警铃大作,根本顾不上其他,伸手推了卓娅一把,“她不对劲!快把她带回来!”

• 她猛地回头看我一眼,随后点点头,踏出一步。

• “别过来!”夏音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站起来,掰下武器上的红色晶块高高举起,“你看看这是什么?!敢过来我就——”

• 狂厄结晶。这东西我太熟悉了。可她是怎么能有的?黑环都消失了……

• 卓娅定在原地。人群起了哄吵,但所有人都看着夏音。

• 她高高抬头,眼泪落了下来。

• “我曾经想拯救世界,我觉得我可以做到。但现在我看明白了,这个该死的世界根本没得救,要是能选,我要用一切换局长回来。”

• 她松了手,红色的不详晶体疯狂坠下。

• “如果局长回不来,我就要这世界给局长陪葬。”

• 我闭上了眼睛。

• 铺天盖地。那是血红色的暴风啊。

• 处于暴风中心的夏音看不清身影,我只觉胸腔闷痛,咳了几口血出来。

• 但我身边的卓娅岿然不动。

• 她笑了。

• 是货真价实的笑,苍凉又带着压抑的疯狂的笑,夜莺也是。

• 随后她们转过身走向电梯,我心中慌乱非凡,跟着她们跑去。

• “我记得你。嫌疑人R。”夜莺打开电梯门,瞪着我,面色不善。

• “你们……怎么这么冷静?”我的声音在抖。

• 她们的回答是沉默。卓娅不时扫我两眼。

• 电梯门开了,我跟着她们左拐右拐,拐到了一扇铁门前。

• 她们似乎没想拦我,而是推门进去。

• 门里的景象对我的冲击不亚于刚才那场让我吐了两口血的暴风——房间中央放在大型移动平台上的培养皿里有一个人,一个女人,长得和局长一模一样。

• 卓娅摘下手套,上前按了操作台上一个按钮,培养皿里顿时气泡四起。

• “你们——你们在克隆局长?!”我看见卓娅伤痕遍布以至于没有完好皮肤的双手,顿觉电流蔓延全身。

• 那一定是取培养生物的细胞素材弄的。

•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我一眼,随后打开液体排净的培养皿,把“局长”抱了出来,脱下外套把她裹起。

• 夜莺走上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 “你们怎么能这样?!局长是可以克隆出来的吗?!”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冲上去拽起卓娅的衣领用力摇晃,“你想干什么,你想让她重蹈覆辙吗?!”

• 卓娅没有生气,低头看着局长双目紧闭的容颜,轻轻一笑。

• 那笑宛若落在草芽上的羽毛。

• “你不明白。”她的声音很温柔,“没有人想离开局长。”

• 拽着她衣领的我的手突然就脱了力。我转过身去大步跨向铁门,冷汗落下来,浸湿了衣领。

• 疯了。这个世界疯了。这些人疯了。难道这是个轮回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怎么办?

• 然后我就听见了一道声音。很轻,很浅,带着初生一般的纯真。

• “这是哪儿?你为什么要走?”

• 子弹穿过我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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